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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摘》文章:魯迅和林語堂不歡而散

2006年05月11日 17:01

  (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wù)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

  文/朱艷麗

  在中國的“五四”新文學(xué)史上,魯迅和林語堂曾是志同道合、并肩戰(zhàn)斗的文壇摯友。但到了20世紀(jì)30年代,就在林語堂創(chuàng)辦的《論語》大獲成功之時,他和魯迅近十年的友誼卻出現(xiàn)了裂縫。

  矛盾從一件小事開始

  魯迅和北新書局的老板李小峰鬧版稅官司,郁達(dá)夫作“和事佬”。調(diào)解后,李小峰在南云樓擺酒吃飯,為了活躍氣氛,除了當(dāng)事人之外,林語堂夫婦和其他文化界好友也在被請之列。

  林語堂愛說話,人際關(guān)系卻極為糊涂。李小峰挺有手腕,幾句玩笑話下來,眾人就放開了。突然有人提起了張友松的名字,語堂也沒細(xì)想前因后果,連連點頭附和。

  這下子撞在了槍口上。因為張友松是魯迅的學(xué)生,曾經(jīng)請魯迅和林語堂吃飯,說也要辦一個書店,并表示以李小峰為戒,決不拖作者的工資。魯迅擔(dān)心順得哥情失嫂意,沒有答應(yīng)。但這話傳到了李小峰耳朵里,李小峰當(dāng)時就很不痛快。后來,魯迅要和他對簿公堂。

  魯迅很忌諱這件事,聽語堂一說,疑心話中有話,當(dāng)即臉色發(fā)青,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喊:“我要聲明,我要聲明!”當(dāng)時,魯迅已有幾分酒意,他一拍桌子,“語堂,你這是什么話!我和北新的訴訟不關(guān)張友松的事!”

  林語堂站起來辯解:“是你神經(jīng)過敏,我沒有那個意思!

  兩人越說越上火,郁達(dá)夫見形勢不對,趕緊站出來,他一手按下魯迅,一面拉著林語堂和林妻廖翠鳳趕緊離開。筵席不歡而散。這本是件小事,但林語堂和魯迅的友誼亮起了紅燈。

  送郁達(dá)夫宴會上不歡而散

  有一次《自由談》的編輯黎烈文做東,送郁達(dá)夫和王映霞去杭州。魯迅和林語堂都在場。

  飯后,大家不約而同地抽起煙來,語堂靈機(jī)一動,“周先生,你每天都抽幾根煙?”

  “大概很多吧,沒有統(tǒng)計過!

  語堂一臉興奮,正準(zhǔn)備接著問!澳闶遣皇窃谔妗墩撜Z》找材料?”魯迅的口氣突然冷起來。

  語堂在最近的一期《論語》上發(fā)表了《我的戒煙》一文。魯迅公開批評語堂盡拿些吸煙、戒煙之類的生活細(xì)節(jié)做文章,是退回去了。今日之中國是不適合這種西洋式幽默的。

  “我準(zhǔn)備廣播一下!闭Z堂沒有留意魯迅口氣的變化,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這其實很無聊!濒斞赣行┎豢,很不客氣地說,“每月要擠出兩本幽默來,本身便是件不幽默的事,刊物又哪里辦得好!”林語堂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黎烈文看到這光景,趕緊打岔:“達(dá)夫,此次你去杭州,不知何時才回來?來,敬你一杯!”

  眾人連忙舉起杯子,爭相敬郁達(dá)夫酒。郁達(dá)夫也有意緩和氣氛,一口一杯,喝得暢快。

  林語堂恢復(fù)了常態(tài),海闊天空地瞎扯起來。臨別前,黎烈文說出了請客的真正目的,就是請諸位文壇健將來年多多為《自由談》寫稿。向來嚴(yán)肅的魯迅開起了玩笑:“你要是能登罵人的稿子,我可以天天寫!

  “罵誰呢?”

  “該罵的多著呢!”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王映霞也來湊熱鬧,“盡管周先生會罵人,卻罵不過他兒子!”

  周海嬰當(dāng)時還不滿5歲。林語堂笑著接過話頭說:“魯迅的公子終不會忠厚的。”

  楊杏佛事件擴(kuò)大裂痕

  1932年底,蔡元培和宋慶齡有感于外籍人士牛蘭夫婦絕食抗議陳獨秀被捕等一系列政治事件,成立了中國民權(quán)保障同盟,專門營救被政治迫害的文化名流,爭取言論、出版、集會等自由。林語堂是蔡元培的英文秘書,宋慶齡又是他敬佩之人,他理所當(dāng)然地?fù)?dān)任了宣傳主任,是僅次于蔡、宋和楊杏佛的第四號人物;還拿起筆諷刺嘲笑中外法西斯,連希特勒也不例外。魯迅也是民盟的積極分子,兩位語絲戰(zhàn)友又并肩作戰(zhàn),為人道主義而奔走。

  民盟的活動,讓南京當(dāng)局很惱火,想暗地里除之而后快。蔡元培和宋慶齡在國際上有很高的名望,殺掉他們,波動太大,他們選擇了向楊杏佛下狠手。

  1933年6月18日,楊杏佛乘車剛駛出中央研究院的大門,就響起幾聲沉悶的槍聲。楊杏佛當(dāng)場死亡。

  慘案一出,世界震驚,所有的輿論都傾向于民盟一邊。可殺人的政府不管這些,特務(wù)機(jī)關(guān)“藍(lán)衣社”放話出來,說他們有一張五六十人的暗殺名單,民盟主要領(lǐng)導(dǎo)人都榜上有名。

  林語堂作為民盟的宣傳主任,受到的沖擊可想而知。荷槍的便衣每天在林家門口晃來晃去。

  一個月后,林語堂寫了篇《談女人》,聲稱“只求許我掃門雪,不管他媽瓦上霜!薄拔覀円勁肆耍 边@當(dāng)然只是一時氣話。他的悶氣憋了幾個月,最終還是忍不住,奔瀉而出,這就是著名的《論政治病》,這篇文章通篇沒有一個字提到楊杏佛,可讀者看到南京政府的荒淫無恥和丑惡嘴臉。誰不會哀嘆楊之死何其無辜?

  好友的故去讓林語堂悲痛欲絕,更讓人難過的是,他和魯迅又產(chǎn)生了誤會。6月20日,舉行楊杏佛的入殮儀式。林語堂正在被嚴(yán)密監(jiān)控,出不得門。魯迅去后沒見到語堂,很生氣,“這種時候就看出人來了,林語堂就沒有去,其實,他去送殮又有什么危險!”

  事實上,據(jù)《申報》報道,林語堂參加的是7月2日楊杏佛的出殯下葬儀式,也是冒著生命危險去的。那一次,魯迅沒有去。林語堂沒有解釋。他覺得清者自清,沒必要自我辯護(hù)。

  魯、林友情的終點

  首先引起軒然大波的便是周作人的五十自壽詩。為了給新創(chuàng)辦的《人間世》雜志造聲勢,林語堂把周作人的自壽詩抄給相熟的文化名流,再索取和詩,同時刊發(fā)在《人間世》創(chuàng)刊號上,并佐以周作人的巨幀照片。這一番精心渲染,周作人的詩作和《人間世》果然轟動一時,滿城傳誦。

  左聯(lián)早就看不慣林語堂提倡幽默的那一套,而自壽詩事件又確實有使文藝界庸俗化之嫌,一些血氣方剛的革命小將帶頭造反,指著林語堂的鼻子罵了一通。魯迅也罵林語堂的幽默文學(xué)是“麻醉文學(xué)”。先前,《論語》的幽默雜文開罪了不少右派作家,右翼分子也一哄而上,惡語相向。

  其間,又發(fā)生了幾件小事。在一次飯桌上,幾個廣東作家兀自講粵語,說得興致盎然,其他人聽不懂。林語堂故意講一口流利的洋涇浜英語,表示是雞同鴨講,逗趣一番。不料魯迅厲聲道:“你是什么東西!難道想用英語來壓中國的同胞嗎?”林語堂啞口無言。

  魯迅曾寫信勸告林語堂不要搞這些小品了,多翻點英文名著才是正途。林語堂回信,“等老了再說!睍r過一年多,魯迅給曹聚仁寫信,提到了這件事:“這時我才悟到我的意見,在語堂看來是暮氣!绷终Z堂聽說后,無奈地解釋道:“我的翻譯工作要在老年才做。因為我中年時有意思把中文作品譯成英文……現(xiàn)在我說四十譯中文,五十譯英史,這是我工作時間的安排,哪有什么你老了,只能翻譯的嘲笑意思呢?”一次又一次的誤會,魯迅不再把林語堂當(dāng)朋友了。

  兩年之后,林語堂遠(yuǎn)赴美國,終此一生,兩人再沒有相見。

  (摘自《幽默大師林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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