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足壇從此再沒有了南斯拉夫。一代足球天才也就此勞燕分飛
★ 文/張文輝
當身高1.69米的梅西鬼魅般地插上推射入網,完成了阿根廷對塞黑6∶0的最后一擊,看臺上的球王馬拉多納興奮地手舞足蹈。一場本屆世界杯迄今為止最痛烈的屠殺,宣告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塞黑名義出戰(zhàn)的他們在德國流盡了最后一滴血,輝煌多時的南斯拉夫足球被無情的高喬戰(zhàn)士撕碎了最后一件遮羞布。
戰(zhàn)爭摧毀了南斯拉夫征服足壇的夢想
1990年,馬拉多納領軍的阿根廷隊,在意大利世界杯上通過點球大戰(zhàn),才驚險地擊敗南斯拉夫,而老馬在點球戰(zhàn)中馬失前蹄,差點斷送了阿根廷的勝局。而如今梅西一代的大勝,在時隔16年后讓馬拉多納完成了“心理救贖”。
可誰來完成塞黑的救贖呢?斯坦科維奇?凱日曼?還是米洛舍維奇?或者換個說法,誰該為這個9次參加世界杯、最好成績?yōu)榧拒姡?次獲得歐洲杯亞軍;連續(xù)4次闖進奧運會決賽、1次奪冠的南斯拉夫足球的衰落埋單?在0∶6的漆黑之夜,這個問號引起的震撼遠遠甚于阿根廷那六道刻骨銘心的傷疤。
塞爾維亞和黑山,這個前稱為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的國家,由于黑山在今年的5月已經由全民公投確定獨立,所以塞黑隊的處子航同時也是終極之旅。伴隨著塞黑的大敗,更加讓人懷念那曾經鐵馬鏗鏘的巴爾干雄鷹時代。
記住下面一串耳熟能詳的名字吧:斯托伊科維奇、薩維切維奇、博班、米哈伊洛維奇、 米賈托維奇、蘇克、博克西奇、潘采夫、普羅西內茨基、尤戈維奇、米洛舍維奇……昔日的他們都曾經在藍、白、紅三色旗下榮辱與共,國徽里的雙頭雄鷹是他們激情無限的原動力;而現在,他們分屬于不同的國度——塞黑、克羅地亞、波黑,這支享有“歐洲的巴西隊”美譽的巴爾干雄師,隨著塞黑的解體,殘留的南斯拉夫血脈蕩然無存。
這個民族從來不缺少天才,“巴爾干的火藥桶”從來就不僅僅是政治名詞。還記得1990 年的意大利之夏嗎?以斯托伊科維奇為首的南斯拉夫黃金一代,小組賽昂首出線,16強之戰(zhàn)完勝同樣華麗的西班牙,8強戰(zhàn)中以少打多堅持到點球決戰(zhàn)才惜敗給阿根廷,那是這群東歐足球精靈最后一次也是最燦爛的一次華美演繹。
還記得1991年的歐洲冠軍杯嗎?潘采夫、薩維切維奇、普羅辛內茨基、米哈伊洛維奇等“火槍手”點球攻克馬賽,年底的豐田杯再度降伏智利的科洛科洛,巴爾干雄鷹登上了俱樂部足球的世界之巔。
國破山河在,城頭換王旗。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惜敗后,潘采夫說,“點球不能說明問題,我想下一屆世界杯是我們的!”然而克羅地亞獨立、波黑戰(zhàn)爭、科索沃戰(zhàn)爭……綿延不斷的戰(zhàn)火在整整10年里一遍又一遍的洗劫著這片盛產天才的“巴爾干火藥桶”,戰(zhàn)爭摧毀了南斯拉夫征服足壇的夢想:1992年的歐洲杯,他們被禁賽;1994年世界杯,他們被禁賽;1996年歐洲杯,他們被禁賽。政治讓南斯拉夫足球徹底毀滅,天才在蹉跎中泯滅。
直到1998年的法國,出現在世界賽場的南斯拉夫的鋒芒已經完全被獨立出去的克羅地亞遮蓋,雖然在克羅地亞打法依舊秀麗,但是蘇克左腳拉出的小提琴曲已經沒有了昔日南斯拉夫合奏的歡快,而普羅辛內茨基這位世界杯歷史上惟一代表兩個國家參賽且都有進球的巨星,踏雪無痕的靈異指揮更讓人感嘆南斯拉夫華美樂章的殘缺。
2002年3月28日,這個日子應當被記住。曾經輝煌的南斯拉夫隊客場挑戰(zhàn)巴西0∶1告負,這是“南斯拉夫”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現在足球場上。而今天,隨著塞黑被阿根廷擊敗從而告別世界杯,世界足壇從此再沒有了南斯拉夫的任何血統(tǒng)。
足球和球星成為政治的殉葬品
一直以來,南斯拉夫球星總被人貼上“火槍手”的頭銜,但是我認為他們更貼切的名字是足球浪子。這個國度遭受了太多的磨難,每個人的血液中包含了奮進和反抗的基因,但是他們選擇了在足球上爆發(fā),以美奐美輪的技術回擊一切不公平的待遇。斯托伊科維奇在1990年那腳驚世駭俗的任意球,猶如天人吟唱的神曲;蘇克在1998年如風般的攻殺,印在巨人德國胸口的殺招溫柔得就像情人告別前的溫存;扎霍維奇在2000年歐洲杯,帶著休·格蘭特般迷人的微笑,將刺殺演繹得如此凄絕,這些,本該都刻上深深的南斯拉夫烙印。而浪子們,卻只能在命運的捉弄下,勞燕分飛。
誰說足球和政治無關?沒有那連綿不絕的10年戰(zhàn)爭,南斯拉夫的浪子還會有拔劍出鞘、 橫行江湖的一天,但現在,這群足壇的天才浪子們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歸屬感。世界杯硝煙未起,球員們已經在考慮著今后國家的選擇,塞爾維亞或者黑山,對外人而言不過是一個名詞的變更,而對他們,卻是關系一生的命運抉擇。游離局外的塞黑之大敗的結局,從一開始就已注定。
二戰(zhàn)期間,隱居貝爾格萊德的南斯拉夫當代最偉大的作家伊沃·安德里奇,完成了傳世佳作《德里納河上的橋》,一舉榮獲1961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安德里奇“籍著在祖國的歷史中追尋主題,并描繪人的命運”聞名遐邇,現在,薩瓦河碧波仍然清澈,“斯卡達爾利亞”小街依舊古香古色,可足球浪子們的斯拉夫血脈卻在消失,政治讓足球卻步,一個亙古不變的感傷主題。
1914年,一群塞爾維亞青年在薩拉熱窩街頭炸死了奧匈帝國王儲裴迪南大公,一戰(zhàn)過后誕生了南斯拉夫。20世紀90年代的波黑戰(zhàn)爭和科索沃戰(zhàn)爭,徹底瓦解了南聯盟。南斯拉夫,始于戰(zhàn)爭,終于戰(zhàn)爭,而足球最終無可避免地成為了政治的殉葬品之一。
一群藝術足球的實踐者,一群綠茵場上的天才,他們在德國的絕唱雖然并不是震撼人心,但他們畢竟代表了南斯拉夫足球的絕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