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中國應從“五四”出發(fā)
王富仁教授是個生活簡樸苦研學術的人。他是建國以后第一位文學博士,他曾在6年前被汕頭大學以200萬元重金聘任引起了教育界的震動。近年,他致力于研究“新國學”,提倡打通古今中外,將中國學術研究作為一個學術整體的理念,也引起了眾議。
在講座后,記者采訪了王富仁,他用生動的語言講“五四”、講魯迅、講新國學。在他看來,“五四”對現(xiàn)代的最大啟示就是對人的尊嚴和獨立人格的追求,現(xiàn)代中國應從“五四”出發(fā)。
關于新文化:三個派系共存發(fā)展
晶報:五四運動以后,新文化自身發(fā)生了分化,出現(xiàn)了三個派系:以陳獨秀、李大釗為代表的革命文化,以胡適為代表的學院派文化,還有完全不同于上述兩個派系的以周氏兄弟所代表的文化。這三個派別對中國社會的影響又有怎樣的不同?是否有主次階段?
現(xiàn)代中國應從“五四”出發(fā)
王富仁:是的,首先是陳獨秀、李大釗為代表的革命派繼續(xù)走革命道路,選擇了馬克思主義救中國之路。而后成立了中國共產黨,肩負反帝反封的歷史任務,最終實現(xiàn)了中華民族獨立自主的權利。以胡適為代表的學院派提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走進了書齋,潛心于中國文化研究,他們構建起來了中國的學術系統(tǒng)。而以魯迅為代表的派系則是站在人生高度上思考人生,做人的尊嚴和獨立的人格是他終生所追求的。魯迅既是現(xiàn)代小說的開創(chuàng)者,又是現(xiàn)代小說的經典作家,他用文學來療救中國社會。
三個派系都是新文化運動的傳統(tǒng),它們都有不完善的地方。學院派風氣正盛的時候,就會是重理性方法而輕人文素養(yǎng)。魯迅的局限性在于自身的身份,他是個文學家,沒有政治家的權力,魯迅曾對許廣平說過自己是“革不了命”的,“我怎么忍心把人打死或叫人去打死人,他后面還有一家子呢”。這三個派別需要的是互補共存發(fā)展,缺少其中哪一派都不行。
關于魯迅:終生追求獨立的人格尊嚴
晶報:您提出“回到人間魯迅”的主張。但是在大眾的解讀中,人們會用現(xiàn)代的觀念來解讀魯迅。比如有人會認為阿Q并不懦弱,他很樂觀;孔乙己成為了現(xiàn)代文化的時尚符號等等。這些是不是誤讀?
王富仁:是的。社會文化有形無形地影響了一代人的成長,社會的價值觀念隨之發(fā)生變化。有些小年青會認為:阿Q活得比魯迅還輕松。阿Q實際上是一個沒有獨立意識的人,他安于平庸。將要被殺了他還沒有意識,找不到自己的尊嚴。他既不是樂觀,也不是悲觀,而是麻木不仁。人活著是必須有獨立的思想,就是魯迅所說的“立人”。
在新文化運動伊始,魯迅寫就的《狂人日記》這樣描述說:“中國古代文化史里滿本上寫著‘仁義道德’,我看了半夜,才在字縫當中看出兩個字:‘吃人’。”他認為,中國千百年來的歷史是吃人的歷史,吃掉的是中華民族的精神!魯迅所提出的“人”就是中華民族的精神!魯迅對中華民族最大的貢獻,就是魯迅作為精神的象征、精神的符號,給我們樹立了新的“人”的形象。
晶報:現(xiàn)在我們來反思“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知識分子的精神在
今天有什么現(xiàn)實意義?
王富仁:當今社會,我們必須面對的最重要的問題仍然是“人”的問題,正是成為一個擁有獨立思想和意識的人的問題。說五四時期的知識分子怎么值得我們學習,我就在課堂上舉李大釗的例子。李大釗當時是北大圖書館館長,月薪360塊現(xiàn)大洋,而他只需用6塊大洋就能養(yǎng)家糊口,這說明了他的生活是可以過得很安逸的,但他還是接受了馬克思主義,走上了革命道路,直至被殺也不悔,這是知識分子的價值追求的體現(xiàn)。
文化的禁錮導致整個文化的衰落。知識分子想成名,就要站出來。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一定要知道自己現(xiàn)在扮演的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角色。假若連自己扮演的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也不知道,在別人眼里,我們就顯得有些滑稽了。魯迅說過一句話非常重要,“其實我解剖自己并不比解剖別人更留情面”。這對知識分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問題。當我們在思考歷史的問題時必須伴隨著對自我的反思。
關于儒學:在“五四”新傳統(tǒng)上發(fā)揮作用
晶報:您說到,現(xiàn)代中國從“五四”出發(fā),而不是從孔子出發(fā)。如何理解這句話?
王富仁:這并不是否定孔子。儒家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主要體系,孔子在中華文化的存在、語言發(fā)展等方面的功勞是不可抹殺的,是個圣人。但是從“五四”出發(fā)是現(xiàn)代社會的要求。我們應該在堅持發(fā)展五四新的傳統(tǒng)基礎之上,來吸收孔子的豐富思想,來充實我們自己。
孔子所提出的社會結構模式是依據家庭關系和政治關系來區(qū)分的。在政治關系中忠于皇帝的,在家庭中孝為大。這些說法都有合理性。但是現(xiàn)代社會有現(xiàn)代社會的結構模式,面臨的不是一個小家庭內部的問題,我們已經在很龐大復雜的社會中。在這個社會中,還讓我們像對待皇帝一樣對待上級,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公司經理,我們老百姓就難了。所以,應該把儒家文化納入現(xiàn)代文化中去發(fā)揮它的作用。
晶報:記得在一次講座中,您把孔子與魯迅進行對比來講,引起了很大的爭議?鬃优c魯迅之間有共同點嗎?
王富仁:他們關心的都是“人”?鬃优囵B(yǎng)人,提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的觀點。魯迅所倡導的自由平等,正是關心個體在這個社會中怎樣生活得獨立、生活得自由、生活得幸福的問題。那么,魯迅為何還會反對孔子呢?這正像愛因斯坦會去質疑牛頓的物理學觀點一樣,他們不是反叛,而是更相通,是對前人的繼承和發(fā)展。
關于“新國學”:倡導中華文化的整體觀念
晶報:您倡導“新國學”,提出中西文化合并成一個獨立的中華文化整體概念。無論是研究李白,還是賈平凹,甚至是研究莎士比亞,都屬于新國學。這是否可以理解成一種研究的方法?
王富仁:學界出現(xiàn)這樣一個現(xiàn)象:把五四以后的文化不包括在國學當中。那么,北島、艾青不是國學,那是什么學呢?因此,我們主張的是國學的范圍應該擴大。
“新國學”就是適應當代中國學術發(fā)展的需要提出來的,它視中國文化為一個結構整體,是包括中國古代學術和中國現(xiàn)當代學術在內的中國學術的總稱。因為“新國學”倡導中華文化的整體觀念,說胡適很行,同樣也不否認魯迅的偉大,各種文化的對立不要看得那么重,每個部分都是不可缺少的,現(xiàn)在多數(shù)學術都是壓制別人的,先把別人壓低再把自己抬高,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弊病之一。而“新國學”強調的就是:政治、經濟、文化是一個整體,誰也缺少不了誰!靶聡鴮W”還是一種思維方式和研究方式,一個人既可以喜歡陶淵明、李白,也可以喜歡魯迅、沈從文,承認各個學科的價值,有助于我們吸收豐富的知識,同時能夠充分發(fā)揮每個人多方面的文化潛力。
晶報:“新國學”正是“五四”中“平等”概念的體現(xiàn)吧?
王富仁:是的。過去是簡單地否定古代文化,現(xiàn)在是又變成是簡單地否定現(xiàn)代文化。然而,平等意識才能是正常學術的規(guī)范。無論研究什么,首先是平等的,學術的爭論也有平等的意識和規(guī)范。這樣才可能形成活的學術整體。
晶報記者 鄧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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