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人們的四大關(guān)注

　　———獨家專訪中國長城學會常務(wù)副會長董耀會

　　最新公布的明長城測量數(shù)據(jù)，引發(fā)人們對于長城的更多關(guān)注。

　　作為中國“申遺”的第一項，1987年被列入世界遺產(chǎn)的萬里長城，不僅屬于每一個華夏子孫，也屬于全人類。

　　關(guān)注文化遺產(chǎn)的命運，長城始終是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

　　初夏的北京，碧空如洗。

　　大清早見到董耀會，他正埋首于一堆資料中�？匆娙缂s而至的記者，一時沒回過神來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會兒有個《中國長城志》編纂工作會，我就先忙開了�！�

　　提起長城，董耀會的臉龐立時生動起來，他大手一揮，說：“來，這邊坐�！�

　　我們的話題，始于長城長度之謎。

　　萬里長城究竟有多長

　　都說長城兩邊是故鄉(xiāng)，你知道長城有多長？

　　這句傳唱的歌詞，叩動過每個華夏兒女的心房，但長城到底有多長，這么多年來誰也說不清。

　　從戰(zhàn)國時代修筑的長城算起，到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將各國的長城連接起來，再到明朝大規(guī)模修筑長城為止，中國歷史上，先后有20多個王朝和諸侯國修筑過長城，綿延我國16個省市自治區(qū)。

　　“明代的史料記載，明長城東起鴨綠，西抵嘉峪，總長約12700多里。上世紀80年代初，各省對明長城做過考察，統(tǒng)計出的長度約7000多公里。由于考察成果缺乏統(tǒng)一的統(tǒng)計標準，未能實現(xiàn)對長城修建歷史的科學認識和對長城保護情況的準確掌握。明長城如此，秦漢長城的長度更沒定論�！倍�耀會說。

　　萬里長城究竟有多長？

　　董耀會欣然一笑，“現(xiàn)在，正逐漸把謎底給揭開�！�

　　今年4月，國家文物局和國家測繪局聯(lián)合宣布了明長城的最新測量數(shù)據(jù)：明長城東起遼寧丹東虎山，西至甘肅嘉峪關(guān)，全長8851.8公里。

　　有史以來，明長城第一次有了精確長度。

　　“今明兩年，對秦漢及其他時代長城的測量工作也將全面啟動。到那時，所有長城的長度都將水落石出。”董耀會滿懷信心。

　　一目了然的明長城數(shù)據(jù)，得來不易。

　　董耀會說，這次調(diào)查始于2007年5月，歷時近兩年，總行程超60萬公里，還首次采用了航空遙感、地理信息系統(tǒng)、全球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等測繪技術(shù)。

　　“通過測量發(fā)現(xiàn)，明長城實際比明代文獻記載長出2000多公里�！倍�耀會說，“這主要是因為把山險墻的長度也納入了明長城中�！�

　　山險墻是否是長城的組成部分，過去，有很大爭議。很多專家學者提出長城首先應(yīng)該是人工建造的，照這個定義，山險墻就不算是長城的組成部分。歷史文獻記載修筑的長城也不包括山險墻。

　　“為什么其他地方修墻，這兒卻不修呢？” 記者問。

　　“因為這里地勢陡峭啊，”董耀會聽后直起身，用雙手比劃著解釋起來，“人們利用這些山險后，就不必再另外修筑城墻了。”在董耀會看來，山險墻也屬于長城防御體系的組成部分，如果不納入長城的范圍，長城的整體面貌就反映不出來。

　　“你瞧，這次明長城調(diào)查就是以國家行為向社會宣示，山險墻也是長城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將對長城的定義產(chǎn)生很大影響�！�

　　“就是說，今后長城的概念不僅是指那些人工構(gòu)造的建筑物，也將包括人們對自然條件的利用？”

　　“沒錯。”董耀會呵呵一笑，坐回椅子中。

　　如今的長城怎么樣

　　前不久，國家文物局副局長童明康介紹，現(xiàn)在查明的明長城人工墻體長度為6259.6公里，按照《長城資源保存程度評價標準》，已消失的部分占明長城總長度的三成。

　　“目前保存較好的比例只有不足10%，一般的只有約20%，長城墻體保存狀況總體堪憂�！蓖�明康的憂慮，溢于言表。

　　這份憂慮，于董耀會則是親歷的痛。

　　2002年8月，董耀會帶領(lǐng)由中國長城學會組織發(fā)起的“長城考察萬里行”一行人，來到河北省張家口市狼窩口長城。當他們順著長城往上爬的時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里一段原本一人多高的千余米墻體遺址不見了，石料被取走，長城被削平，原地只剩下一個接一個的土坑和清晰的車轍。

　　“咋回事？山下要修公路，跟農(nóng)民要石料，農(nóng)民就上山挖長城。一條長溝把長城地基都挖了。拆下來的長城石料，被15塊錢一拖拉機給賣掉了�！碧崞疬@事，董耀會的臉上寫滿氣憤和悲傷。

　　1984年走長城時，董耀會曾在山西左云目睹長城被推土機撕扯重創(chuàng)的慘狀。當時，董耀會憤怒地發(fā)誓，要將破壞者送進監(jiān)獄。他接連找了縣委、縣政府、地委、地行署。最終，處理意見下來了：對拆毀長城的破壞者，黨內(nèi)警告處分，罰款200元。

　　18年后，從張家口被毀長城回來的那個晚上，董耀會再度欲哭無淚，無法入睡。

　　長城本已衰老，老者2000歲，幼亦500年，有的砌磚開始老化，有的墻體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大自然的長期侵蝕，是這些年長城日漸破損的一個原因：閃電曾將結(jié)實的敵樓生生劈開，地震也給墻體造成毀滅性的坍塌，就是平平常常的風雨，也會在長城上留下歲月的印痕。

　　但最令董耀會揪心的，是人為因素造成的長城破壞。

　　河北某村一個村民在長城上建廁所，并在城墻上打洞挖溝用于排便；山西某廠想把兩個磚瓦廠合二為一，嫌長城擋了道，于是把60米長的長城遺址全拆掉；被譽為寧夏“八達嶺”的賀蘭山北岔口長城腳下，采石場放炮隨時威脅著長城的安全。這些年來，在長城上私建廟宇、亂挖亂建，以長城為羊圈墻、廁所墻，在長城上掏窯洞居住、儲物的現(xiàn)象，更是屢見不鮮。

　　“可能就在咱們兩人說話這段時間，不知哪兒的長城又被拆了。”董耀會在很多場合痛心地說，長城再大再長，也經(jīng)不起這樣破壞。

　　在多次長城考察中，董耀會發(fā)現(xiàn)，即使是出于好意修復(fù)長城，也存在著不少問題。

　　河北白羊峪新修復(fù)的長城一片灰白顏色，原有城墻的殘存部分，有的在砌筑新墻時被拆除，有的則被白灰抹得“煥然一新”。

　　遼寧虎山長城的修復(fù)大多是用城磚砌起來的，然而專家的考察證明，除一號臺址發(fā)現(xiàn)很少的殘磚之外，這段長城是極少用磚的。

　　山東的一段長城，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齊國用石頭砌的，雖然有2000多年的歷史，但今天的游客沒有辦法爬。于是當?shù)匾宦暳钕虏鸬�，按照八達嶺那樣又大又雄偉的樣子建造了一個新長城。

　　“不能再給長城‘貼瓷磚’了�！倍�耀會一聲嘆息。

　　在多個場合，董耀會都曾苦口婆心。他說，我們要學會接受欣賞長城的殘缺之美，那里的每塊磚頭都承載了歷史的信息，它讓我們睹物思人，感受生命信息的延續(xù)，這種延續(xù)是無價的�！安蛔裾諝v史的真實，不遵循‘修舊如舊’原則的盲目修復(fù)，是對長城的另一種破壞。”

　　還有一種破壞，也讓董耀會時時揪心。

　　近年來，長城旅游越來越熱。本來，人們到長城旅游，感受長城，這個愿望很正常，也是長城價值的體現(xiàn)。但由于缺乏嚴格管理和科學規(guī)劃，目前已開發(fā)的長城景點，普遍存在著商業(yè)化過于嚴重的問題。長城附近的商店、飯店、賓館和游樂設(shè)施越建越多，規(guī)模也越來越大。特別是一些還不具備旅游開發(fā)條件的地方盲目搞開發(fā)的行為，更令人擔憂。

　　“這種‘村村點火，處處冒煙’的開發(fā)方式，如果不進行有效管理，會對長城造成很大破壞�！倍�耀會緊鎖雙眉。

　　董耀會經(jīng)常在長城沿線跑。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好比足球運動員的場上“跑位”�！啊�跑位’不一定進球，但對長城保護能起到一定的牽制和拉動作用�！�

　　這些年，“跑位”過程中的董耀會，心情比過去好多了。

　　2006年《長城保護條例》實施以來，全國各地的長城保護工作都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取得了較好的成績�！拔覀冊陂L城沿線跑動的過程中，很真切地感受到這一點�！倍�耀會說。

　　貫通遼寧省西部與內(nèi)蒙古東部的鐵路大通道巴新鐵路，在經(jīng)過內(nèi)蒙古林西縣時要穿越金長城。最初的設(shè)計方案中，項目方計劃拆長城。當文物部門明確告之工程不能破壞長城遺址之后，項目設(shè)計方案改變?yōu)樵诮痖L城下面挖一條隧道通過，以避免對長城造成破壞。在改變的新方案中，巴新鐵路還自覺繞過了金長城的一個屯兵城堡。

　　秦皇島市盧龍縣有個桃林口村。過去，村民們爭相從長城上拆磚，蓋屋盤院，全村近400戶人家，有70%的房屋、院墻都是用長城磚壘的。如今，村民自發(fā)在村部的小廣場上立起了一塊“知恥碑”，碑文是：過去我們錯了，因為不知，拆長城磚蓋房盤院，國寶未被珍視，取之方便，棄之隨意�，F(xiàn)在我們知錯了，因為覺醒，把長城民宅保留下來，刻上心中的痛，明恥辱，警后世。

　　《長城保護條例》實施后，寧夏鹽池縣制訂方案，使長城保護工作具體化。為保護長城，縣政府在境內(nèi)93公里的長城兩側(cè)修筑了圍欄。

　　前幾年，北京延慶石峽村成立了“義務(wù)保護長城協(xié)會”，成為全國第一個以保護長城為宗旨的村級民間組織。自愿加入這個協(xié)會的人很多。

　　長城保護意識越來越深入人心，這讓董耀會感到欣慰。

　　“不過，根據(jù)此次明長城資源的調(diào)查結(jié)果，目前長城保護管理體制混亂、力量薄弱的問題依舊存在，長城仍缺乏系統(tǒng)的監(jiān)測和管理�！倍�耀會不無憂慮地說。

　　長城保護，任重道遠。

　　長城對我們意味著什么

　　1998年6月25日，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訪華。

　　此時，正在研究工作中忙碌的董耀會，突然接到外交部禮賓司的邀請———陪同克林頓總統(tǒng)游覽北京懷柔縣境內(nèi)的慕田峪長城。

　　來不及做更多的準備，6月28日下午，董耀會走上了慕田峪長城。2點鐘，克林頓在中國駐美大使李肇星和外交部禮賓司的領(lǐng)導(dǎo)陪同下登上長城，李大使向克林頓介紹了董耀會。

　　沿著城墻，他們邊走邊聊�？肆诸D對長城的歷史非常感興趣，不斷詢問長城到底有多長，長城歷史上到底有多少兵。在行程即將結(jié)束的慕田峪長城的盡頭，克林頓望著長城一望無際的城墻和垛口，感慨地說，好險要的地方，不可能有人打得上來。接著他又突然問：為什么要耗費這么大的精力物力修長城？

　　董耀會沉吟了一下，說：“為了不打仗！長城是作為防御工程存在的。只有不愿意打仗、向往和平的民族才會投入這么大的人力物力修筑長城。”

　　長城征服了克林頓，也征服了布什。

　　2002年2月，在北京八達嶺長城上，時任美國總統(tǒng)的布什在游覽中不斷發(fā)出“Beautiful”的贊嘆。聽聞董耀會做出過徒步考察長城的壯舉，布什緊握住董耀會的手，問他那時多大。董耀會回答“是您第一次到中國來的年齡”，布什馬上回答“28歲”，兩人開懷大笑。

　　“對長城，各國元首興奮點不同，普京關(guān)心的是建筑難度，以色列阿爾默特關(guān)心的是樓里住幾個人這樣的細節(jié)�！倍�耀會說，“但無論是誰，只要站到了長城上，就沒有了膚色、身份、國家的區(qū)別，他只是一個感受祖先留下的人類文明奇跡的人，為長城的壯闊、雄偉而折服�！�

　　“我們到博物館去可以看到，半截磚頭一塊瓦片都很可能被收藏在一個十分精美的櫥柜里，供人參觀。是這半截磚頭值得人珍惜嗎？是這一塊瓦片值得人珍惜嗎？不是，值得人珍惜的是這些東西彰顯出來的歷史文脈�！鄙钋椋�在董耀會的臉龐上一覽無遺。

　　中華五千年文明從來沒有中斷過，那是因為文化的脈沒有中斷。長城就是中華民族走過來的足跡，它留著我們民族文化的真實記憶。

　　埃及的金字塔表現(xiàn)出一種無上王權(quán)的崇高；印度的泰姬陵講述著人類愛情的永恒；而中國的長城則以堅強不屈，表現(xiàn)出一種豪邁的自信與英勇悲壯，表達著一種對生命、對家園、對文明的保護意識。無可替代的人文精神主調(diào)，讓金字塔、泰姬陵和長城都必然成為全人類共同珍視的寶貴精神財富。

　　1987年12月，萬里長城被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它是中國“申遺”的第一批，第一項。從那一刻起，長城不再僅僅屬于中華民族。

　　留存文化遺產(chǎn)，意義關(guān)乎未來。

　　沒有了長城，或是長城成為一堆坍塌的廢墟，我們的情感和精神就失去了偉岸和生動的依附�！笆赝�長城，今天，我們的責任更加重大�！倍�耀會語重心長。

　　為長城保護做些什么

　　聊長城，50多歲的董耀會言辭間充滿了情感和張力。這份情感和張力，始于20多年前他與長城結(jié)下的不解之緣，歲月經(jīng)年，歷久彌深。

　　20世紀80年代初，一些外國人向中國政府提出徒步考察長城的申請，秦皇島的一個熱血青年得知此事后，在日記中寫道：“在萬里長城上留下第一行完整足跡的，應(yīng)該是華夏子孫。”

　　這個青年，就是董耀會。

　　當時，董耀會只是河北省秦皇島市電業(yè)局的一名外線工，每天8小時都在爬電線桿子。立下“徒步走遍長城”的心愿后，1984年5月4日，28歲的董耀會和兩位朋友在山海關(guān)老龍頭喝下朋友們斟滿的壯行酒，開始了歷史性的萬里征程。

　　508個日夜，他們頂烈日，冒嚴寒，風雨無阻，一步一步，一段一段，踏遍了長城內(nèi)外的崇山峻嶺、沙漠戈壁，詳細考察記載了長城沿線9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的110多個縣、市所轄長城的歷史變遷和現(xiàn)狀，寫下數(shù)百萬字的考察日記。

　　1985年9月，董耀會和同伴抵達明長城嘉峪關(guān)，他們激動得熱淚盈眶。

　　自此，人類第一次對長城做出了全面周詳?shù)膶嵉乜辈�，華夏子孫第一次在萬里長城上留下了完整腳印。

　　“走完長城，心反而安靜下來。”徒步長城后，一舉成名的董耀會沒有飄飄然，他兩次到北京大學深造，開始了對萬里長城的研究和著述。

　　“當初走長城就是一股子激情，并沒有今天的使命感�！倍�耀會回憶，“可完成對長城的穿越后，我的憂慮比興奮要強烈得多。”

　　“憂慮什么？”記者問。

　　“從走長城的時候開始，我無數(shù)次夜宿長城、頭枕青磚，在寂靜中傾聽長城的呼吸。我總覺得，這呼吸聲像我的父親，讓我揪心。”董耀會的臉色，漸漸凝重。

　　上初中那年，董耀會的父親得了腦血栓，半身不遂。每天，董耀會都要用輪椅推著父親去醫(yī)院接受治療。那時起，父親由粗重漸漸衰弱的呼吸聲，時時回響在董耀會腦海中。

　　在董耀會心里，長城如父。

　　這些年，作為長城學會日常工作的帶頭人，董耀會與同仁一道成功策劃了用“長城”郵票代替正使用的“民居”郵票；策劃出版了世界上最大的紀念封系列———“萬里長城百關(guān)紀念封”；牽頭拍攝了多部以長城為主題，在國內(nèi)外熱播的大型電影、電視紀錄片。

　　2005年，長城學會還與八達嶺長城景區(qū)管理處一起，針對長城上亂刻畫的不文明行為，向社會征集修復(fù)長城上刻痕的方案。活動由修復(fù)刻痕到呼吁保護長城，進而呼吁保護文物，三個多月的時間收到六千多條建議。

　　這陣子，董耀會又在忙活著第一部長城專志的編纂工作，這是一部十卷本2000余萬字的巨著。他的手頭還有邀請百位外國元首為長城、為和平題詞，進而在長城腳下建設(shè)一個長城和平紀念碑林的事；有和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中央電視臺拍一部90分鐘《長城》紀錄片，同時套拍6集300分鐘電視紀錄片的事；他還要繼續(xù)推動長城保護基金項目的事；還有申請長城保護里程碑的事……

　　“以前對長城是一種喜歡，現(xiàn)在，成了一種責任�！倍�耀會說。這份責任，鞭策著他為長城奔波吶喊，20多年來，從未停步。

　　在大學里作長城報告時，很多學生問董耀會：作為一個學生，我能為長城保護做點什么？董耀會告訴他們，你為長城心動一次就是為長城做事，如果我們?nèi)�社會很多很多的人都為長城心動，發(fā)現(xiàn)有破壞長城的消息之后，很氣憤，發(fā)現(xiàn)對長城好的東西，很高興，就都是在為長城做事。

　　“長城之所以偉大，不是哪一處哪一塊磚偉大，而是整個長城加起來偉大，長城保護也這樣。每一個愿意為長城做點事的人，每一個保護長城的行動，都很小。但是每一個人每一個行動構(gòu)建起來的保護長城的‘長城’，一定是偉大的。”

　　構(gòu)建起保護長城的“長城”，是董耀會這輩子最大的心愿。

　　采寫/本報記者 張 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