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日,星期日的早晨,我參加了由菲律濱華人社團聯(lián)合舉辦的“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暨抗日戰(zhàn)爭勝利六十周年歷史圖片展”,此行除了敬佩主辦單位精心籌辦出如此完整的珍貴歷史照片、圖輯外;這六十年抗戰(zhàn)勝利紀念對我來說更比別人多了一份深長的感慨。
回溯八○年,那年圣周我們全家在往碧瑤度假的途中,一向對行車路線毫無概念的我,卻明顯的感覺它的走向跟以往我去過的數(shù)次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在向另一條不知往何處的路行駛而去。
確定自己的看法后,我不禁好奇的問:我們要去什么地方?婆婆一臉嚴肅地說:“我想帶你去看看當年日軍犯菲我們逃難時,我的婆婆也就是你們的祖母李王錦當年遇難的地方!
車再行約三十分鐘到達“圣卡羅斯”一處種植有農作物及長滿管芒草的荒野山坡地,婆婆說:“大約是這一地帶,不過它與四三年祖父母帶我們媳、孫逃難時是完全不同。”
我抱著孩子跟著下車,隨著他們在那處憑吊許久。
在轉回碧瑤途中從先生口中才獲知:當年他才六歲,住在蜂省的一個村莊,祖父經營木材業(yè),環(huán)境小康,當日軍于四二年二月初犯菲時,他們缺乏危機意識,認為敵軍不可能對偏遠的村落進攻,隨風聲日緊,但生意人舍不得丟下店鋪不做買賣,直到菲工都走了,才意識事態(tài)嚴重。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大人們收拾細軟,攜老扶幼漫無目的準備往更偏遠的村莊避難,不料日軍已到達此地,發(fā)現(xiàn)有動靜立即開槍射擊,祖母生性簡樸,除了帶上換洗衣物、干糧外,手上還提了一口大鐵鍋(可能準備隨時就地開伙?),聽到槍聲大家沒命地跑,但祖母受制于手提重物行動受阻跑不動,因此中了槍,大伙都不敢聲張,等日軍停止射擊一段時間,祖父才過去察看,但她已氣絕身亡了。那個鍋子上面也留有彈孔。
日軍于四五年宣布投降后,祖父痛失老伴又感懷祖母為全家人的吃喝才冒險提著笨重鐵鍋,如果她能跑快一步就不會中彈,那幾年每提及此祖父李昭催都老淚縱橫,悲痛交加……
四七年祖父帶上當時草草埋葬的祖母的骨灰跟幾十年經營的盈余,在兩個長孫的陪伴下搭船回晉江石圳老家了。
八八年我第一次回鄉(xiāng)祭拜祖父母,之前婆婆跟家人于七○年開始就沒間斷過回鄉(xiāng);那年當我踏上石圳的土地,也看到先生他們在經濟稍有基礎參與回鄉(xiāng)建設的點滴,但這都不足掛齒,最傳神的是在那座采用花崗石材料建造的西班牙式洋房里,在中式的廳堂上除了掛上祖父母的遺照,中間擺的竟是那口留有彈痕的鐵鍋,我想祖父當年一定有段睹物思人的凄涼晚景,古人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無余遺憾是上壽”。
只是祖母是死于亂世中侵略者的亂槍下,是永世不撓的最大遺憾!當年她也不過五十歲不到,更難稱上壽呀!
當天看完圖片展,抗日烈士的英雄事跡在我腦海不斷閃現(xiàn),讓我更多一份緬懷先賢、先烈的情思,侵略者蠻橫的行徑應受世人譴責,日本政府如果一味想掩蓋歷史史實,或竄改歷史,是天理難容的!
今天,我們不想烽火相向來報復,但希望日本人勇于承認這些劣行,并有悔改誠意。
古人曰:“有容乃大”,在六十年后的今天,我們愿意再給予日本政府一次機會,等待他們的表態(tài)。
二○○五年八月十五日
來源:菲律賓《世界日報》 作者:陳紫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