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見幾枚壽山石印章相當古老且賣價便宜,一枚不到100元,于是砍了砍價,最后花260元買了4枚。陪同記者采訪的一個朋友見狀,也眼紅起來,最后他掏了800元購買了一個古茶壺和一個銅質(zhì)古墨盒。
見記者二人是真買家,一個青年人尾隨記者不停地說自己家里有珍品。記者“經(jīng)不起誘惑”,便隨同前往。一進門,記者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的柜臺上擺放了幾個銹跡斑斑的青銅鼎。
青年人掂著一個比較滄桑的青銅鼎對記者說,你看這成色、這分量、這聲音,都說明這是個真的楚國時代的青銅器。記者問:“這個多少錢?是從哪里弄來的?”他回答:“最低3000元。”“楚國的青銅鼎?不會這么便宜吧?”“這個底部有個洞,沒有賣相了!鼻嗄耆苏f著,將鼎翻了個個兒說:“看你是個真買家,我才告訴你實話!薄案奶煳艺垈行家來看看再買!庇浾哒f著,借故離開此地后,特意找了個行家,鑒定一下記者買的貨。誰料,對方看了之后卻哈哈大笑起來:“全是假貨。那個古印章做工粗糙,也不是什么壽山石,那種古黃色是放在油鍋里炸出來的效果。還有那個古茶壺,色澤鮮亮,里邊還涂有造假的鍋灰……”
記者隨后來到了南陽的另一處古玩市場——南陽臥龍崗。這里的武侯祠相傳是諸葛亮的躬耕地。武侯祠內(nèi)熱鬧非凡,但門前的古玩市場卻異常冷清。
記者瀏覽了幾個門店,的確發(fā)現(xiàn)有不少古玩店里擺放有青銅器。汲取了上次的教訓,此次記者是光看不買。
一個南陽本地游客告訴記者:“這些仿制的青銅器都是從石佛寺進來的,那里才是全國最大的玉雕古玩市場!”
經(jīng)過半個小時的路程,記者來到了石佛寺鎮(zhèn)。記者了解到,該鎮(zhèn)有5萬人經(jīng)營玉雕和古玩,門店達1萬多個,年產(chǎn)銷玉雕等產(chǎn)品10億多件。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個碩大的市場內(nèi),一個個諸如“戰(zhàn)漢古玉店”、“高仿青銅器”、“誠信仿古店”、“仿古紫砂壺”、“仿古工藝店”、“仿古錢幣店”、“古木家具店”、“仿古瓷器店”、“仿古玉器店”……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
記者逐一光顧,逐一品味,并不停地拍照。除了少有的幾個說禁止拍照外,其余各家則是大放綠燈,讓記者拍個夠。
霓虹燈制作的廣告牌,閃爍著“戰(zhàn)漢古玉”的商店。記者進店后,發(fā)現(xiàn)這里擺出的全是銹跡斑斑、布滿了泥土的古代玉制品。
店主笑著說:“這里的玉器,既不是戰(zhàn)國的,也沒有漢代的,全是仿造品!庇浾吣贸鰩讐K看了看,但古玉器上卻未標示“仿制品”字樣。
古錢幣店里,一個個箱子裝滿了元寶和銀元。記者拿著看了看,元寶上赫然標注著“大清銀庫”四個大字,銀元上則印制著“袁大頭”像。店主說,店里的古幣全是仿古品,元寶和銀元都是白銅制作的,并非銀質(zhì)。
進了青銅器店,記者最大的感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小巫見大巫”。這里出售的仿古青銅器,無論是你想到的還是沒有想到的,應有盡有。其類別之多,數(shù)量之巨,時代跨度之長,堪稱全國第一。據(jù)說,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的許多仿古青銅器,都來自這里。
采訪中,一位知情者告訴記者,前不久,河南省的一位領(lǐng)導視察石佛寺時,聽了鎮(zhèn)平縣一位領(lǐng)導的介紹之后,曾感慨地說:“什么全國最大的玉雕集散中心,簡直是個造假中心!”
要什么,就做什么
采訪期間,記者一直有一個愿望,就是打入文物造假作坊,親眼目睹這些仿古石碑、假恐龍蛋化石、假青銅器等假文物是如何出籠的?
眾里尋他千百度,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記者假扮買主在古玩市場四處打探尋找定制青銅器之時,一個50多歲的南陽籍男子主動向記者搭訕。
“你想要點啥貨?”男子問!拔以趶V州開了一家古玩店,想購買點青銅器!庇浾叽鸬馈!澳闳ナ鹚率袌錾峡戳藛幔坑X得那里的青銅器仿制品做得咋樣?”男子問!凹俚煤,有的顏色都燒制壞了,還有包漿也做得不好!”記者答道!澳氵怪懂行情哩,眼睛也看得準!蹦凶右贿吙洫勚浾,一邊向記者耳語了一番,說要記者去他家看看,他家是“現(xiàn)做現(xiàn)賣”。
男子帶著記者七拐八拐,約半個小時,來到了某集鎮(zhèn)一個小院子。男子抱出一個青銅鼎,讓記者掂了掂,敲了敲,看了看,說:“你看咋樣?”記者假裝很內(nèi)行地說:“顏色、聲音、分量都不錯!
“那是,我做青銅器已經(jīng)十多年了。我可以告訴你,你從我這里拿一個青銅鼎兩三萬塊錢。你拿著這個貨到市場,最低也能賣二三十萬。你要哪個朝代的,我就給你做哪個朝代的。你給什么樣品,哪怕只是個圖紙,我都能給你做出來!蹦凶诱f,“至于你需要其他的石器、玉器、陶器等,我不制造,我也能給你組織貨源?梢哉f,你需要什么價位的貨,我都能給你提供。”“屋里的貨多不多?”記者問!澳氵M屋看看!蹦凶诱f著帶記者進了屋。
記者看到,屋內(nèi)除了家具外,堆的都是紙箱子。屋內(nèi)一張大桌子上擺放著幾件成型的青銅器。男子說,這里就是生產(chǎn)作坊,這些青銅器都是在這張桌子上做成的。
男子說著,用一只手托著一件青銅鼎,另一只手輕輕彈著青銅器的邊緣,青銅器便發(fā)出悅耳的清脆聲!奥犚娏藛?這種聲音,連專家都不會質(zhì)疑的。這是仿戰(zhàn)國晚期的器物,完全和真品一模一樣。你摸摸這手感,感覺很好吧!薄斑@一件是不是已經(jīng)做好了?”記者問!盎竞昧耍贿^,你看雖然外面包漿做好了,但是里面的色相還要再進一步加工!蹦凶诱f著,讓記者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內(nèi)部器壁,手指即沾染了藍色的粉末。“看到了嗎?像這種情況就是功夫不到家,功夫到家了,摸上去不會有顏色掉下來!蹦凶诱f。記者問:“青銅器上的這些花紋是雕刻上去的嗎?”男子說:“這你就外行了,這些花紋不是雕刻的,是用模具做出來之后花紋直接都印在上面了,和原件絲毫不差!
記者邊看邊掏出了一個微型數(shù)碼照相機說:“我店里有個師傅懂貨,想拍幾張圖片拿回去讓師傅先看看貨色。”男子沒有在意,讓記者隨意拍攝。記者問:“這些青銅器的原料是什么?制作工藝有什么講究?”男子答:“原料一般就是將收購來的古銅碾碎。工序也不復雜,用電爐子加溫,達到一定的溫度,這個溫度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這種古舊的銅因為腐蝕厲害,溫度太高里面的物質(zhì)就會揮發(fā)影響銅質(zhì)的重量,所以,溫度控制是關(guān)鍵!
“古舊碎銅加溫溶解后,再倒入事先準備好的模具中,這樣一個產(chǎn)品就出來了。產(chǎn)品出來之后,第一步,就是做舊。用化學藥品攪拌些古墓穴中的泥土,涂在上面,然后再埋入地下半個月之后拿出來,品相就有了。品相不僅是指外部的,內(nèi)壁的色相也相當重要。有了品相,就顯得古舊,也有了歷史感!
男子說著,跑進另一個屋子抱出了一個大紙箱。打開一看,里面全是一些碎銅片,每一片都銹跡斑斑,顏色和已經(jīng)做好的青銅器相差無幾,只是有些破舊,有些還沾染著厚厚的墓土。
“仿制一件青銅鼎成本多少錢?能賣多少錢?”
男子答:“制作一件青銅器的成本價就是3000元左右。銅片不值錢,主要是手工和藥物配比。道上人拿貨也就5000元左右,但是他再轉(zhuǎn)手就是3萬到30萬不等,甚至50萬都能賣!
“這些造假被查到了怎么辦?”
“這沒問題,來了我就說是做手工藝品的,只是自己做著玩,興趣愛好而已。誰規(guī)定不能做手工藝品呢?”
“買主都是些什么樣的人?”
“有人專門買青銅器送禮的,也有的人是為了自己收藏,有的人是轉(zhuǎn)手當成真品賣給別人。因為真的價錢太貴,很多買不起的人會選擇高仿的假貨。只要我們說,這個仿得比較真,專家也檢驗不出來,甚至干脆就說這是個真貨,就有人掏高價錢買了!
南陽的文物造假“盛況”在全國來說并非個案。據(jù)業(yè)內(nèi)人士估計,目前全國參與文物造假與營銷的人員達30萬至50萬之多,分布于全國各地的文物仿制工廠,更多的是家庭小作坊。而基于各地歷史文化背景的不同,假文物制造也呈現(xiàn)出規(guī)律的有序分布,如山西以青銅、木雕佛像為主,河南等地以造假陶俑、青銅器、碑刻聞名,陜西、山東、浙江以古陶瓷為主,江蘇、安徽、遼寧以古玉為主,浙江、上海以字畫為主,江西則以官窯陶瓷為主,等等。而北京的文物造假幾乎包含了所有門類,尤以書畫、古家具為最多。(據(jù)中國社會科學報 唐一文章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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