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報:在一次頒獎典禮上你特別說到要感謝太太,你如何看待女性?什么樣的女性會打動你?
李安:有些女性問我,為什么女性的心理你也能夠抓住?我也不曉得。只有拍戲,我才可以這樣。我有我的缺點,所以需要找一個人來彌補我,她就是我的太太。我生理上不會做的事情,她能夠做;我下不了決定的時候,她可以幫我做決定;我在游離的時候,她不但沒有嫌棄我討厭我,還覺得我蠻可愛的。太太給我的,第一是安全感,母性,第二是她有一種神秘感。另外女性性感的一方面,就是我們對性的追求,對于神秘的追求,這是我們的幻想。我相信男人的內(nèi)在是女人,外在是男人,女性是反過來的。所以在我的電影里面做決定的常常是女人。比如王佳芝,她是一個好的女性,扮演一個那樣的角色,她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是我們男性永遠想象不到的。
女性對我來講是一個矛盾體。比較好的男性電影應(yīng)該適合女性導(dǎo)演來拍,從對面的角度去看,有時候是清晰的,有很大的吸引力。同時我跟女性編劇、演員合作的時候,我給她們一些方向感的時候,她們會有反映。從這點看,我大概可以猜一下女性大概是什么樣。
張愛玲讓我經(jīng)歷一年煉獄
競報:你說過你認同一個說法,或是毀掉原著拍部好電影,或是忠于原著拍部爛片。張愛玲是受讀者歡迎的作家,這種時候你選擇怎么做?
李安:《斷背山》與《色,戒》這兩部電影,我都是很忠于原著的。我曾經(jīng)提過,不該碰張愛玲的小說,F(xiàn)在我這樣做了,不是我出爾反爾,而是知道,永遠不能把話說滿。我選擇的小說有良莠不齊的現(xiàn)象,而電影又有一個理路,看真人表演和靠文字間接想象是非常不一樣的,所以必須有改動,包括你要忠于原著也需要改動。
所以,我寧愿選一個殘缺不全、觀眾不太注意的小說去拍。我想,以她的才氣一個下午就可以把這篇小說寫完了,但她要花25年來修修改改。
這其中真正改動的就是兩處,一個是殺人,第二個是進珠寶店,都是國外的編劇提出來的。提出來覺得挺合理,都是正常的電影手法。至于王佳芝,我覺得并不是改得很多。王佳芝這個人是一個謎。人只有透過假裝這件事情才能抓到真實的自我,這是很諷刺的。
我們真實的自我其實是被壓抑的,真正的東西是藏在里面。用戲劇去觸摸真實,我覺得很有意思。這個電影要比《斷背山》困難很多,不光是填充題,還有很多的問答,我需要去思索。其實因為思索這些問題,張愛玲短短的三十頁,讓我受了一年多煉獄的罪,引發(fā)了很多人生的議題在里面。
記者劉淑清
記者手記
謎面王佳芝,謎底是李安
文/李唐平安
12月26日并不是個大日子,普通得一如既往。但是,這天,李安來北京了。
大導(dǎo)演到得有點遲,畢竟風(fēng)塵仆仆遠道而來,倒也是個讓一幫子人沉住氣去等的理由。“導(dǎo)演此行是來推介《十年一覺電影夢》的自傳的,里面全是他的心路歷程”。葉錦添的開場白權(quán)可當(dāng)作老套小說里的楔子,說的是套話,但卻點了題,因此少不得。在寥寥幾句港版普通話消歇下去后,旁邊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笑了。
“感冒,嗓子啞了”,無需說抱歉,單是那樣的緩緩說來便是杯溫吞水,消釋了下面人的喧嘩和躁動。
來往對答了五六個或者關(guān)于自傳,或者關(guān)于電影,或者關(guān)于由兩者擰成的李氏秉性的問題后,發(fā)布會匆匆作結(jié)。簽名、拍照、合影,凡此種種過場李安始終面無倦色,依然帶著委婉的笑。找李安簽名的時候,嘈雜的畫外音和記者糟糕的咬字讓電影大師留下了個別字。本無礙,PHOTO-SHOP上的一個小小修改便可。李安還是執(zhí)意重新寫了一遍,12個字,橫、豎、轉(zhuǎn)、折里寫下的是真誠二字。
曲終人散,還沉浸在李安帶來的,留下的,僅持續(xù)60分鐘不到的流淌著焦慮又淡定,眼神迷茫而又步履堅實的語境里。一個長發(fā)女孩沿著旋轉(zhuǎn)樓梯舍級而下,背影漸行漸遠?删驮谙г谝暰前的一個回首之間,我卻分明看到了王佳芝逆著舞臺上的白光,含著倔強而又孤獨的笑,緩緩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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