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說話不帶手勢,語速不緊不慢,話到深處,兩眼放光,停頓,低頭,抬臉時他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話題的語境中了。記者和他的聊天有兩個來小時,話題無論大小、深淺,張藝謀都是認真回答,不見半點敷衍。張藝謀每天的工作行程滿滿的,我的采訪在他當(dāng)天行程中的最后一站,時間是凌晨一點鐘。雖見他風(fēng)塵仆仆,卻不見有絲絲倦意。
張藝謀作為中國電影界乃至世界電影界最引人注目的導(dǎo)演,他拍攝電影的思維方式成為他從中國走向世界的亮點。奧運會之后,《三槍拍案驚奇》能否又一次體現(xiàn)了他的創(chuàng)新思維,這也是這部電影未映已熱,吸引觀眾的重要要素。
除卻12月9日就要公映的《三槍拍案驚奇》主題,張導(dǎo)更開懷聊到了中國電影、自己、未來等等。你來我往的話語間,于電影于生活足見張藝謀樸素平和的生活觀念與豁達自在的處世心態(tài)。于人于己,于公于私,洞然在心,沒有迷惑。正如他的制片人張偉平所說,無論做人還是電影,張藝謀永遠走在反思和尋求的路上,與時俱進,顛覆自我。
從《三槍》聊到《血迷宮》
《三槍》是為賀歲市場拍的電影,有這么多的好演員為電影增光,能給觀眾帶來一種快樂,甚至是新奇的享受我就很滿足了!度龢尅纷钤缡羌儜乙傻摹,F(xiàn)在如果要講類型,應(yīng)該是“喜劇+懸疑”,這類風(fēng)格我第一次拍,也充滿了好奇。
至于說《三槍》為何改編自《血迷宮》,這在導(dǎo)演的選材和創(chuàng)作中是非常正常的,如果去改編一個電影是投機取巧的話,那你改編一個小說就不是投機取巧了?這樣看起來除了你自己拿起筆來做編劇,恐怕都是投機取巧了。我們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吧,美國人翻拍《無間道》還給捧回了導(dǎo)演獎,美國人難道不認為這是投機取巧嗎?我自己看跟香港的《無間道》對比,我覺得他還沒有加太多自己的東西,都是香港《無間道》的一個再現(xiàn),難道人家那么大的導(dǎo)演不在乎這個嗎?說心里話,重拍某種老題材、老電影,重拍某種戲劇,一而再、再而三的續(xù)集是正常的,有很多電影在歷史上拍了很多遍。如果有一天有人看上我的電影重拍,我會很高興、很得意,說明這個電影的價值。
科恩兄弟所有作品幾乎我都很喜歡。說來也怪,《血迷宮》我是在1984年或者1985年在戛納電影節(jié)上看到的,當(dāng)時還沒有翻譯,我也聽不懂,但大概能猜懂這個故事,當(dāng)時就留給我很強烈的印象。有意思的是,從那個時候一直到我今年2月份決定改編它,我就再沒看過,25年再沒看過第二遍,完全是腦海中原始印象。決定改以后,才又反復(fù)重看。我是覺得尋找一個別人的故事,要用自己電影語言講出來的時候,就會有了創(chuàng)作的快感。
從色彩聊到《紅高粱》
不打無準備之仗,也不打盲目之仗,不把未來建立在偶然性上,這是我的風(fēng)格吧。
也許是我個人愛好,我自己在電影的色彩上比較注重它的生理性感受,比較注重強烈的風(fēng)格,也是因為有這樣的喜好,所以才會有所尋找一些絢麗的色彩去配合電影。再加上《三槍》這個故事,實際上是一種寓言題材的故事,它基本上有很大的表現(xiàn)空間,不是那么具體地套在某種時代背景中,不是那么寫實地敘述那個時代的氛圍,所以這種寓言體你可以把色彩設(shè)計得比較暗淡、灰暗、冷靜甚至是蕭瑟,無色彩的,同時你也可以把色彩設(shè)計得很綺麗、很獨特,《三槍》明顯我是傾向于后者,這種傾向就談不上什么道理了。
如果說《紅高粱》和《三槍》在色彩上有某種雷同的話,真的是一種個人愛好。要說道理這個故事可以說有八種色彩走向都可以包裝它的,選擇什么其實都沒有高下之分?赡芨嗟氖菓{主觀愛好去做。比如說你要拍一個反映什么時代的,觀眾對這個時代如果有清晰的記憶印象的話,你就不可以反觀眾的習(xí)慣使用色彩,你反了這個習(xí)慣他就覺得不像那個年代了,因為他有清晰的記憶他就有定位了,而這時候的使用色彩就不能隨心所欲。你說看到某種雷同和某種重復(fù),像《紅高粱》和《三槍》,我覺得這一類的電影都是在一個很不具體的時代背景和氛圍,帶有傳奇性的,所以我就常常能發(fā)揮這種色彩的想象力,很有傳奇感。要從這個角度來說,也許我第一部戲、拍《紅高粱》的時候就是偏愛某種傳奇性的。 本報記者 陳濱
從小沈陽聊到孫紅雷
在《三槍》的三大主演中很難說我最喜歡誰,我覺得小沈陽、孫紅雷、閆妮這三個主要人物我都希望觀眾能喜歡他們。
先說小沈陽,我用了小沈陽擅長的那種所謂的娘娘腔、小男人,我利用了、發(fā)揮了演員身上獨特性的東西,你不是讓他去改變,當(dāng)他呈現(xiàn)出另一面的時候,就是當(dāng)他在電影的最后呈現(xiàn)出某種擔(dān)當(dāng)或者說責(zé)任的時候,哪怕就是很瞬間,你也會覺得有了一點兒新的感受,恰巧是演員身上所具備的小人物的某種丑角的東西,做了某種很好的鋪墊,他使這種瞬間產(chǎn)生的擔(dān)當(dāng)感有了一種珍貴性,突然有了點兒爺們兒氣,這就是利用演員自身在舞臺上建立起來的形象感去塑造。
閆妮,在同樣的一個老板娘的角色上,塑造出了這個老板娘的特質(zhì)和特色,同時又保持了那種敢愛敢恨、豁達直率的性格,我覺得這個人物是男人戲中的一個亮色,是在小沈陽這個人物的背面,是一種平衡,同時閆妮她放得開,所以我就說她敢哭敢笑敢打敢鬧。她的特質(zhì)還有一個就是她不怕反復(fù)地重復(fù),這一點很難得,同時表演很能放得開,有空間、有彈性,這就是一個成熟女演員的品質(zhì),我是第一次合作,以前也接觸不多,只看過她在《武林外傳》中一兩場戲,你知道我是不太去看這種連續(xù)劇的,有時候偶爾打開電視半夜在放《武林外傳》,就過來看兩眼,非常一知半解地就看到她這樣一個形象,我覺得跟她的合作還是給我很多驚喜,她也是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任務(wù)。
孫紅雷,大段無聲的表演和獨行俠一般的動作、行為,實際上是他在從影以來幾乎沒有碰到過的,他演了一個縝密的殺手,很細心,電影的懸疑部分主要是架構(gòu)在他這個人物上的。他跟這幾個演員都沒有太聯(lián)系的對手戲,獨往獨來的一個人,有時候長達10分鐘沒有一句話,其實很難演。我跟孫紅雷說你是洗盡鉛華、返璞歸真,我說你要做這樣的表演。其實你知道演員有時候他最怕的時候是沒有戲演,沒有戲但還用這么長的時間,這怎么辦?其實倒是體現(xiàn)了孫紅雷的表演素質(zhì),我覺得他非常好地完成了、挑戰(zhàn)了一種表演空間,很難演,我覺得觀眾看完了以后覺得這個人,他把你帶進去了,你沒有看到所謂的演技。有時候老百姓評價某種演技,其實是有外化嫌疑的,你根本沒有看到所謂的演技,很多細小的動作和行為、細節(jié),我倒覺得這個人物是非常具有挑戰(zhàn)性的,在中國銀幕上是不多見的,也許孫紅雷是唯一的人選,他可以擔(dān)當(dāng)這個,也顯示了這個演員步入了成熟期。
三大主演其實我都花心思,閆妮是要讓這個老板娘不重復(fù)那個老板娘,你得花心思。小沈陽第一次演電影你要花心思,孫紅雷你要讓他去挑戰(zhàn)一個全新類型得要花心思。這三大主演,大家初步看片子還都有不同的評價,有人說這個好,有人說那個好,但是大家又有一個一致的評價,就是說他們演得都很好,只是個人更喜歡哪一種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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