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都會找到快樂
來華演出,對于帕瓦羅蒂來說,物質(zhì)條件是極其艱苦的,但是精神上非常興奮。6月下旬到7月初,正是北京最熱的日子。當(dāng)時的北京天橋劇場,根本沒有空調(diào)設(shè)備。由于太過悶熱,帕瓦羅蒂的感覺是“連空氣都沒有”。
作為一個偉大的藝術(shù)家,帕瓦羅蒂非常清醒。他寫道:“即使我確定不會有中國人聽到,我還是覺得不應(yīng)該有所抱怨。如果我開始有怨言,團里的每個人也會開始發(fā)牢騷。此外,這些不便和我們所做的文化交流相較起來,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事實上,他也是一個隨時都會找到快樂的人。在中國演出之余,他還跑去看京劇,并且請化妝師為自己化了妝,現(xiàn)學(xué)現(xiàn)用,竟然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段。對于長達三四個小時的化妝,他表現(xiàn)得非常耐心。
他還告訴我們,在1986年的北京雖然汽車稀少,可也照樣堵車,一次在香山飯店和天橋劇場之間的路上,他被幾輛牛車堵了整整4個小時?伤]有沮喪,反而想到小時候家鄉(xiāng)的田園風(fēng)光,過去摩德納的街上,牛車就是這樣走的。
連在樂曲當(dāng)中鼓掌這樣不禮貌的行為,他也不以為忤。他覺得:“此地觀眾對我們的音樂會習(xí)俗一無所悉,他們聽到喜歡的東西,便很自然地表達他們的欣喜之情,一旦發(fā)現(xiàn)我與其他歌手并未停下來,立刻就停止鼓掌,音樂并未被打斷。對藝術(shù)家來說,再沒有比‘禮貌性’掌聲更糟糕的東西(噓聲可能更糟糕,但禮貌性掌聲也好不到哪里去)。相較之下,‘不禮貌的’掌聲豈不非?上玻俊
最有趣的是在天安門廣場上騎車。本來只是為拍攝幾個鏡頭而臨時想起騎車的帕瓦羅蒂,騎上從一位中學(xué)生那里借來的自行車就不肯下來了。他騎上單車,開始繞著天安門廣場走,“那種感覺非常棒,我在中國騎單車!”他看到紀錄片的導(dǎo)演與攝影師跟不上來,故意騎得更快。他們只需要拍一個鏡頭,“但我騎得正高興,根本不想停下來!
想不到中國有這么好的聽眾
中國人對帕瓦羅蒂表示了真摯的歡迎與極大的熱情。每一場演出,都是掌聲如雷。據(jù)中演公司《外賓接待簡報》記載,帕瓦羅蒂的首場歌劇演出,非常成功,觀眾最長的一次掌聲“長達6分鐘”。而他在北展劇場的首場音樂會,終場謝幕15次,加演了5個曲目,相對于12個曲目的整場演出而言,加演的曲目與時間甚至超過了一個半場演出!爸袊^眾的熱烈反應(yīng)深深令我感動。我從未接觸過類似的聽眾,他們欣賞的喜悅似乎是那么地慷慨、開放,沒有沾染絲毫的排外或嫉妒色彩。他們的反應(yīng)源自內(nèi)心深處,似乎是完全開放自己,來接受我們提供的音樂!
6月25日,帕瓦羅蒂在香山飯店舉辦了一場記者招待會。他真摯地說:“我不想討好中國人,但應(yīng)該說真話。中國聽眾給我留下了特別好的印象:中國有這樣好的聽眾,這是我預(yù)想不到的!贝髱煼浅L孤剩拔沂堑谝淮卧L問中國,到一個新的國家來訪問演出,如同上演一個新的歌劇一樣,心里是不托底的。”他說,為此,他和熱那亞歌劇院的同行們,在來中國之前,特意在熱那亞的體育館,完全按照在北京演出的節(jié)目進行了三場試演。
他形容此次來訪“簡直是一場美好的夢”。對中國人他也有自己的評價,認為“中國人有強烈的自信心和幸福感,這與蘇聯(lián)、捷克、匈牙利、羅馬尼亞那些社會主義國家的人不同,在那里人們精神受壓抑,而中國人自愿與人接近,是開放性的,富有創(chuàng)造力”。談到中國的改革開放,他引用了一句意大利諺語,“放棄老路走新路,困難在所難免”。并且說:“中國人正在探索新道路,就像我在探索歌劇發(fā)展的新道路一樣!
帕瓦羅蒂在中國并不是一味說好話,他關(guān)于嚴肅音樂的說法切中時弊。在談到嚴肅音樂、民間音樂、通俗音樂的分類時,他說,“這是一個很深奧的問題,這種分法不科學(xué)。把古典音樂都列為嚴肅音樂是不妥的,所有的古典音樂不一定都是嚴肅音樂;而民間音樂、通俗音樂(即現(xiàn)代音樂)同樣也有嚴肅音樂。這主要取決于作品的本身。”
“我愛上了您的國家”
6月29日,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邀請帕瓦羅蒂到中南海做客,并舉行午宴歡迎他的訪華。胡表示,他看到了帕瓦羅蒂關(guān)于嚴肅音樂的談話,很好,可以跟音樂理論界的人探討一下。他還感慨,中國有可以容納6000人的宴會廳,卻沒有容納3000人的歌劇院。他首次向客人透露,10年內(nèi)中國將建設(shè)一個國家大劇院,邀請他屆時來演出(實際上中國國家大劇院到今天才正式落成)。為了彌補沒有大型歌劇院的不足,胡耀邦當(dāng)場拍板,請帕瓦羅蒂在人民大會堂舉辦一場個人音樂會。他還勸客人不要著急走,到中國的一些地方去看看。聽說藝術(shù)家們的日程排得很滿,胡耀邦決定讓有關(guān)方面包專機送客人去西安看一看。
次日,中演公司就與空軍聯(lián)系,包了兩架“三叉戟”飛機,7月1日早9時起飛,晚7時返回,朝去夕歸。中國人的辦事效率令意大利人大吃一驚,為之激動不已。盡管為了準備7月2日的演出,帕瓦羅蒂本人沒有去西安,但是他的家人和熱那亞歌劇院的藝術(shù)家們,幾乎都去了。
帕瓦羅蒂不斷為他和熱那亞歌劇院中國之行中所發(fā)生的事情所激動。7月4日,作為第一個在人民大會堂舉辦演唱會的外國人,帕瓦羅蒂為這個他個人藝術(shù)生涯中最大的室內(nèi)音樂會的成功激動不已。萬人大會堂輝煌的場面和宏大的氣勢,給帕瓦羅蒂極大的震撼。7月4日當(dāng)天,他表示7月8日愿為北京觀眾加演一場,場地小點,不用擴聲設(shè)備。但其后他又緊急約見中演公司經(jīng)理宋成九,說加演事未同美國記者商量。爾后,帕正式告訴中方:在京不能加演,因為美國記者不愿鋼琴師留下(熱那亞歌劇院的藝術(shù)家于7月4日當(dāng)晚離境回國,帕瓦羅蒂因為要到上海拍紀錄片留了下來,這時他的安排主要聽美國攝制組的)。這在帕瓦羅蒂是十分破例的,也是“十分不謹慎的”。同樣,也有人批評胡耀邦“不謹慎”,個人演唱會進大會堂,包專機去西安游覽,這么大的事,說笑話一樣就定了,什么意思?但正是這種“不謹慎”顯示出一位偉大藝術(shù)家和一位偉大政治家極其可貴的真摯情懷。
帕瓦羅蒂7月16日離開中國前在機場給胡耀邦寫信,說“我愛上了您的國家”。(王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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